议婚_朝夕宫词
IT小说网 > 朝夕宫词 > 议婚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议婚

  太后兴起家宴,启康帝十分重视,携后宫前来助兴。

  美酒开封,香气四溢。

  “母后赐宴手笔不凡,这八川聚历久弥醇,今日一尝,让朕不知今昔何年。”启康帝举杯,其乐融融。

  锦妃在旁斟酒,“臣妾记得二十年前,老祖宗初次命人炮制八川聚,单是凌山峰顶的冰下雪,漓江源头的野林泉,还有大漠地底千层岩下的暗川,便花了三年工夫方集齐,当时宫宴上臣妾一闻,经年难忘。”

  太后点头笑道,“难为你记得。如今哀家忙不动了,亦不敢劳民,今日这一坛与当初不同,你们尝尝滋味。”

  长宁宫宫女玉细解释道,“如今的八川取自漓江、莽河、老盖儿井,还有打荷雨、砌梅雪、松间露、兰心醴,最后是供在佛前听经四十九日的禅水,意在法天道自然,阴阳交合。”

  众人纷纷赞叹恭维,启康帝饮了一杯,微微笑道,“母后取如此祥瑞,是有喜事?”

  “喜事尚未有。哀家近来倒是有一桩心事。”

  启康帝放了酒杯,正身求教,“何事劳母后费心?”

  岑瑶长公主在旁道,“秦国公两女聪颖可人,是国公夫妇的掌上明珠,皇兄今年上元家宴,亦是见过的。”

  启康帝想了想,“似有此事。”

  “秦国公望族名门,求结良缘的颇多,他女儿却至今未出阁,愁坏了母后,一问方知她闺中曾有话说,不分寒门贵子,非带吴钩、知书礼者不嫁。”长公主笑而转向座下,看着一众皇子世子,“自古美人爱英雄。当朝的皇子之中,没人比立过战功的九皇子更合适了。予光刚一回来,母后就有打算了。”

  启康帝望了望太后,太后与长公主也俱望他。座下宗室众目睽睽,他不好说什么,略点点头,“虽有失闺阁之仪,若修成正果,也算一段佳话。”

  座中朝夕与飞白面面相觑,虽早知苗头,却未料进展如此之快,太后显然没有与启康帝商量,便当众提出。

  这是一桩稳妥的婚事,秦国公虽没什么能耐,但其背后有太后撑腰。飞白倒是为予光高兴,盼他应了,皆大欢喜。

  予光出席跪倒,“谢老祖宗与父皇抬爱。儿臣刚回奉安,尚有军务在身,无暇其他,只怕要辜负老祖宗这番好意。”

  启康帝听了,亦对太后道,“叛乱初定,朝中确有些琐事。且国公之女、大晋皇子的嫁娶,不可草率,还是从长计议为好。”

  太后不以为然,“国事为大,哀家抱重孙子也为大,哪个都不能耽搁。两个都是哀家的孩子,哀家也计议过了,这婚事很好,等岑瑶和延殷的婚事一过,礼部正好接着操办,不让那帮人得闲。”

 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,各怀心事。

  启康帝十分厌恶外戚,刚刚整治了王氏,崔氏便要粉墨登场,他心中不快,面上却没有痕迹。太后故意提到延殷将军,他知道是之前在长宁宫那一军将得太狠。太后培养延殷多年,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认祖归宗,延续崔氏的鼎盛。如今自己要绝崔氏嫡系的后,她已没有时间和耐心再去拣选宗族新人,通过联姻捆绑年轻有为的九皇子,是保住崔氏福泽最简单的法子。

  启康帝目光在皇后和云妃身上逡巡一圈,最后问道,“皇后,你意下如何。”

  虽然太和宫一案之后,皇后实权已被架空,毕竟一国之母的名分还在。皇子婚事,于情于理她都有说话的余地。

  众人看得清楚,皇后额上还有淡淡伤痕,这却丝毫不损她的威仪。她不苟言笑,仍是居高临下的意味,“臣妾这些年也留意九皇子的良配,一直未能达成,后来听说已定下中意的女子,便未再多提。今日又难得老祖宗恩典,臣妾也没有主意,还是看孩子们的意思。”

  锦妃一听,脸上微微变色,抬头去望皇后,目露恳求之意。

  启康帝笑了,问予光道,“倒是朕疏忽了。今日就给你个机会告诉朕,朕替你求老祖宗的恩准,也免得让老祖宗落个错点鸳鸯谱的名。”

  在座诸人都适时笑了,看向予光,予光肃然答道,“万万不敢。儿臣久居宫中,又随军边疆,并没有中意的女子。”

  “难道本宫所闻有误?”皇后冷笑,“兰息郡主曾与长清宫交好,此事人尽皆知。九皇子在景陵禁足时,郡主还亲去探望。九皇子戍边受伤,郡主又到崇州照料起居饮食一月有余,可谓情深意切。”

  启康帝闻言惊疑,这是他没料到的,一时笑意也凝在嘴边。

  众人都知道淇陵侯得势时,云妃有意于兰息,但也仅限于此。后来淇陵侯露出本来面目,拥立太子,是将兰息许了太子的。不管其目的如何,毕竟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是符合礼法的婚约。

  如今皇后却说兰息与九皇子私相钟情,这样欺兄盗嫂的事,寡廉鲜耻,谁也不能容忍。

  朝夕不由望向对面的风毓,他冷眼侧目旁观,面色铁青。

  锦妃如坐针毡,“这太荒唐了,兰息一个女孩家,怎么可能跑到兵荒马乱的崇州去呢。”

  “那就要问你们凌氏了。”皇后嘴角翘了翘,“看来爱慕军功的宗室女子,不止秦国公女一个。一个淇陵侯郡主,一个秦国公女,九皇子今日遇到难题了。”

  锦妃脸色苍白,仿佛失去爪牙的猛兽,孤独而无助。当时太和宫大势已去,她禁不住兰息哀求,亦是为凌氏打算,与淇陵侯夫人合计将兰息送到予光身边。

  皇后这么快就知道了,翻脸无情,将兰息当做一把匕首,刺向予光。

  启康帝沉声询问,“予光,兰息,可有此事?”

  锦妃情急,转目望着兰息,微微摇了摇头。

  兰息面红耳赤,从席末站起,浑身发抖,跪伏在地,“臣妾……”

  “郡主确是去过景陵,但也是因着兄妹情谊,并无半分逾矩。”予光叩头,“禁足期间私见外人,是儿臣之罪,儿臣愿受罚。”

  皇后反问,“九皇子去景陵思过,是皇上的旨意,若有事要探望,为何不光明正大请旨?景陵是宗庙所在,何等肃穆庄严,你们却行鬼祟苟且之事,置祖宗颜面于何处?”

  启康帝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,面色阴沉不定。他最忌讳皇子勾结外臣,尤其太和宫一事后。

  “父皇。”朝夕离座,跪倒禀道,“当初是儿臣记挂九哥,求兰息姐姐去看他的。”

  “那之后去崇州呢?”启康帝厉声问道,“也是你求她去的么?”

  朝夕哑口无言。

  云妃也跪倒,“臣妾教子无方,在此请罪。但臣妾相信自己的儿子,此事还望陛下与老祖宗详察,以免予光被人陷害,平白冤枉。”

  兰息伏在地上,听到此话,愈发泪流不止,无力支撑。

  皇后打断道,“云妃想是记性不好,当初你赠予兰息血丝玉,如今却说被人陷害?”

  启康帝皱眉,“什么玉?那年秋猎朕赐予光的?”

  云妃忙分辩,“臣妾……当初是有意,但自郡主与太子行了纳彩问吉之礼,定下亲事之后,臣妾便无此念了。是臣妾行事不周,请陛下和老祖宗赐罪。”

  堂堂殿上,牵扯旧事,众人都觉尴尬,悻悻不敢出声。

  门外风起,安静中蓄蕴山雨欲来之势。

  太后叹了口气,温和垂问,“予光,哀家给你提的亲事,你百般推拒,到底是为何呢?哀家也并没有逼迫你的意思,若你中意别的孩子,哀家和皇帝成全便是。但君子疾夫舍曰‘欲之’而必为之辞,你若是喜新厌旧,或攀高踩低,而着意隐瞒,便失了皇室应有的风度。”

  “太后息怒。”云妃辩白,“他断不敢……”

  “予光,你说!”启康帝喝命道。

  大殿里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在等予光开口,他微微抬眼,刚要说话,兰息忽在旁边重重地叩了个头,“兰息求老祖宗成全!”

  众人先是一怔,待反应过来兰息的意思,不由炸开了锅。

  堂堂宗室女儿,竟当众请求婚姻。

  她这是承认与九皇子有私情了?

  “兰息,你昏了头么!还不快请太后和皇上恕罪。”锦妃斥责,“此事自会有人查明,还你清白。”

  “你急什么。”皇后淡淡道,“兰息,太后在此,你有何事要她老人家成全,说清楚。”

  兰息浑身颤抖,发髻散乱,“臣妾是真心爱慕殿下,虽有违父母之命……但臣妾是真心爱慕殿下!”

  “郡主,”予光皱眉打断她,声音虽低,却斩钉截铁,“请你自重。”

  “你这又是何意?!”启康帝强压怒火。今日抖出这等丑事,恐怕明日就要传遍朝野、传遍举国上下了。郡主未婚有私,皇子窃东宫之妻……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现眼。

  “儿臣与郡主之间清白,并无私情,亦无意婚嫁。”予光一字一句道。

  兰息哀叫一声,晕了过去。

  “你们干得好事!”启康帝拍案而起,指着跪在地下的人,“此事交由皇后审理。朕决不允许,宗室如此放纵!”

  “臣妾遵旨。”皇后端庄领命。

  永宁宫一场闹剧,虽搁置了太后提出的联姻,但也令皇室颜面尽失。启康帝意识到,皇后有名无权终不是长久之计,他将治理宗族的权力重新交回昭阳宫。皇后成功收复失地,翻脸无情,命内侍搜查淇陵侯府与长清宫,雷厉风行。

  启康帝也想起了被遗忘多时的风毓,心生亏欠,对他缓和了许多。

  这其中一败涂地的,当属兰息。此事过后,她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做闺阁女儿,遑论嫁给皇族。

  郡主的绯闻让启康帝心有余悸,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女儿。

  “女大不中留,夕儿的婚事早就该议了,朕之前私心想让她在宫中多住几年,如今却觉太迟。”启康帝在长清宫用了午膳,躺在榻上和云妃闲话。

  “过去朝夕还小,身子也不好,皇上多疼爱几年也是应当。臣妾也时常想,哪家的子弟可以配得十七公主。”云妃顿了顿,目光扫过启康帝,“淮国公世子,自然是不行的。”

  启康帝不语,陷入更深的思绪,云妃也不出声打扰。过了一会儿,启康帝复又道,“马上就入秋了,朕有个主意,宫中亦有惯例。”

  “皇上是说围猎么?”云妃一笑,“确是个好法子。”

  飞白坐在绰华宫里,拊掌笑道,“我听宫中老人说,适龄公主若无夫家人选,皇上可借秋猎之机择贤,将获猎物最多的宗室子弟招为东床。前朝都有旧例,怀沐公主的亲事就是这样成的。朝夕,你不要害羞,喜欢哪个就同我说,我与九哥帮他多打几只兔子麋鹿,这事准成。九哥说如何?”

  予光在一旁喝茶,并不答话。

  向晚听得高兴,悄悄问道,“公主参加秋猎,奴婢们呢,是不是要同去伺候。”

  回雪耳尖,回道,“若为伺候公主,不缺你一个,若为招佳婿,倒可以求公主带上你。”

  向晚满脸通红,宫人们都嗤嗤地笑,端良忙递眼色,回雪这才想起九殿下也在,吓得噤声。这两年她不受管束信口开河惯了,一时改不回来。

  朝夕却视而不见,答飞白道,“我只认识贺迢一个。”

  “淮国公世子,自是最好的人选,但执玉侯亦是后起之秀,他年纪不大就袭了爵位,如今刚过三年的孝期,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。”

  “飞白。”予光听不下去了,将茶盏放在桌上,“你怎么同那些长舌妇人一般。”

  飞白打了个冷战,不敢再说。

  朝夕这才看了看予光,“十二哥也只是说说,并无什么逾矩,九哥做都做了,这些算什么。”

  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it4be.com。IT小说网手机版:https://m.it4be.com

『点此报错』『加入书签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