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.杀死天选之人
我养了一条龙。
我害死了他。
在被我跟了三天后，菲尔德终于忍不住戳着我的额头，不耐烦道：“你这倒霉孩子干什么老跟着我？”
以前的我：“你亲了我的心脏啊。”
菲尔德不解的挑眉：“所以？”
以前的我：“要负责。”
我眼睁睁看着菲尔德跪地垂泪：“我骚那一下干嘛？”
……对啊，你就非得骚那一下吗？
菲尔德其实是条口是心非的龙。
嘴上说着讨厌我，身体却永远挡在我前面。
我看着他无数次把我护在斗篷里，对着其他人做出噤声的动作，金色的瞳眸满是肃杀之气。
“这个，我的。”他比了口型，“滚。”
我不确定是天选之人的运气还是我的个人魅力，或者只是因为菲尔德比较喜欢我这一款傻里傻气的。
反正菲尔德再也没离开我。
我养了一条龙。
他带我去看人族的狂欢节，去看花灯绵延千里喧闹不绝；他带我去天上，在赤红的云里，看天空烧成一片剔透的赤红；他带我走过一片又一片的旷野，月光的粉尘在草的清香上跳舞。
他教我骂人，教我打架，告诉我难过就哭开心就笑，他告诉我心是很重要的东西，只能给最重要的人。
他还跟我说，不管谁欺负我，先打了再说，他打得过就护着我，打不过就带着我跑。
他给了我自己的生活。
他还带着我认识了我第一个朋友。
那时候伍德还小，跟我差不多大，带着我在森林里上蹿下跳，还会跟小老虎打架给我出气。
老天，我就知道我之前见过伍德。
对于伍德来说，认识我可不是一件好事情。
也就是在森林里，菲尔德开始不对劲了。
他每天要问我十几遍……喜不喜欢他。
我：……果然天道好轮回。
我一点儿都不混蛋，我一点儿都不禽兽，都是菲尔德教坏了我！
他不仅教坏了我，他还教坏了伍德！伍德现在脑子有坑都是他的错！
他最不要脸的歪理：你欠了我的，就得还；报恩就得以身相许。
就算我其实比他多活了几万年，但我还是个傻的，这算诱拐！
卑鄙！无耻！阴险狡诈！
你知道伍德后来被这一句话害的多惨吗？！
重点是以前的我还信了！
不仅信了，还特意跑去立了个契约！
而且我按照菲尔德逗我玩的说法，创了那个狗屁主仆魂灵契约，规定仆从方不可以自主解除契约。
我坑我自己！
臭小子你别傻了啊！你以后要被这狗屁东西坑死的！
六翼的无面契约使手持契约之剑漂浮在空中，要我给菲尔德一个爱称。
我不假思索：“field。”
老天。菲尔德的名字是这么来的。
field。旷野。
我们在一片旷野相遇。
毕竟是第一次签订主仆魂灵契约，契约使又跟菲尔德要给我的爱称。
菲尔德明显没想到我这么好骗，因为他又把嘴里的草叶掉了。
灵魂体的我已经给菲尔德跪了。
妈了个巴哥哥！
龙哥哥！千万别说脏话！
契约使那个二百五会当真的啊！
大家死去活来这么多年，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？？？
“……马修。”菲尔德半敛了金色的瞳眸，把手放在我脑袋上，笑得温柔，“……你可真是……上天的礼物。”
……原来马修这个名字，是“上天的礼物”的意思啊。
知道自己也被他人视若珍宝，实在是太幸福的事情了，幸福得整个世界都失真。
……去他的回忆和世界吧，我想回到菲尔德身边，现在就想。
我想他。
非常，非常，非常想他。
我，mason·patel，养了一条龙。
我心甘情愿让那条龙为我命名，成为了mason·matthew·patel。
天选之人，养了一条龙。
这个消息狂风般席卷了世界。
我想我明白他们的想法：天选之人运气好到杀不掉，他的龙呢？
用我的龙来逼迫我交出祝福，好像成了各个种族的一致想法。
暗潮汹涌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。
菲尔德估计是明白的，因为他带我送别大贤者的时候，极其郑重的亲吻了我的额头。
“去送别大贤者的时候，记得祝福他。”菲尔德半跪在我身前，细细的摩挲我的眉眼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，“我就不陪你了。”
那时候的我还从来没见过黑花白花交错的葬礼，慌张的拽着他的衣袖：“为什么要送别他？”
我还不知道死亡。
“……因为他困了，要去睡一个长长的、安安静静的觉。”菲尔德向来攻击性极强的眉眼温柔的弯下来，“等他醒过来的时候，就会有人来弥补他了，毕竟这世界也没那么糟糕。”
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。
大贤者一直是我的保护者。
或许也保护得太好了，只要他还活着，别说菲尔德了，估计都没人敢动伍德一根头发。
结果他死了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傻里傻气的跑向墓地，还以为康奈尔只是睡着了。我不知道菲尔德将面对什么，我甚至都没有回头。
单纯的太残忍了。
我看着菲尔德站在原地，张了张嘴，却到底是没出声。
然后他转身，转过昏暗的街角，对着一群魔法师们撑开了魔法阵。
“那孩子是我的。”菲尔德手里有火焰燃烧，“都滚回家洗洗睡吧。”
说好了打不过就跑的，他怎么还不跑啊。
兽族，人族，吸血鬼和精灵族，他们都在，肯定打不过的啊。
这个傻子怎么还不跑啊。
我着急起来，拼了命的跑到墓地里拉扯我自己，却只能看着手指无力的穿透我的身体。
以前的我瑟缩的站在棺材前，对着一棺材的白色风信子手足无措。
傻！去救菲尔德啊！我又喊又叫，最后气急了还给了自己一脚。
可以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，就算感到了死亡的寒意，我也只是再一次掏出了自己的心，碰了一下康奈尔苍白单薄的手。
“希望你睡醒以后，能得到关于你的缺憾的补偿。”
他会变成神的儿子，成为说一不二的魔法协会会长，他不会再过分温柔，他锐利成利刃。
康奈尔会得到补偿。
我给了所有人补偿。
可是我没有任何补偿。
这世界欠我一条龙。
我一个灵魂体站在一堆黑花白花之间，看着以前的我傻呼呼的跑回去找菲尔德，然后看到了满地的鲜血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站在一地血腥里，失了言语和动作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拿着那颗心，去碰龙庞大的、中了冰霜诅咒的鳞甲，却毫无反应。
看吧，孩子。
这才是死亡。
这才是诅咒。
莽撞尖锐，猝不及防。
我突然想起考比的话。
“怎样才能让一个孩子快速长大？”
“给他一个他深爱之人，然后杀掉。”
我看见小孩子一样的我伸长了四肢，长长了头发，变成了大人。我看着长大的我回头看了我一眼，蔚蓝色的瞳眸满是悲戚，眼泪无声的落在血腥里。
莫名的，我不意外。
毕竟这是以前的我，长大了的我，比以前拥有更为惊人的力量。
我知道我可以看到灵魂，我知道我可以使用铁法杖，我知道我能够诅咒这个世界万劫不复。
从我成为天选之人那一刻起，我就拥有了让我变成怪物的力量。
他们杀死的不只是一条龙，他们也杀死了我。
这个世界用长久的过分保护，以及突然的凶狠罪恶，狠狠的杀死了我。
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世界就是又好又坏的，没有人告诉我你要学会提防罪恶，没有人告诉我除了祝福还有诅咒，没有人告诉我这世上有苦难和悲戚，有背叛和仇恨。
天选之人，拥有所有的祝福，是全世界的宠儿，也是被全世界欺骗的蠢货。
这世界迎接我，这世界也杀死我。
这世界把我变成了一个在血腥和眼泪中突然长大的怪物。
菲尔德说这世界也没那么糟糕。
可在以前的我的眼里，这世界糟透了。
我脚下赤红色的光芒飞快的组成法阵，发了疯的蔓延出去，最终让整个城镇都处于火海之中。
我带着龙传送到了冰原里，我把菲尔德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我自己身上，我把我最后的祝福给了他。
他们诅咒他在严寒中死去，我就祝福他在烈焰中重生。
我把冰原变成海洋，把海洋冻结成冰原，我引燃了所有火山和大地，我让风雪给世间带去永夜。
我毁掉了属于我自己的祝福，只剩了一颗冰冷坚硬的心，里面有无穷无尽的诅咒。
故事里说的“天选之人和大贤者们打了架”或者“天选之人带着兽族跟人族打了架”，都是假的。
我只是给了他们偏见和杀戮的诅咒而已。
我是挑起战争的幕后人。
然而我毁灭世界的行为，被金龙银龙和巨人族阻止了。
“这世界糟透了。”我拿着铁法杖，火焰把我手上的血肉烧成灰烬，“有罪恶的世界，没有资格存在。”
这世界杀了天选之人。
这世界欠我一条龙。
我从来没要过什么，现在我要把祝福都收回来。
我站在火巨人的圣殿里，看着银龙预言女巫留给我的预言，笑出泪来。
天选之人成了堕落者。
多荒唐。
我把铁法杖放在预言石碑之上，用只剩白骨的手指在空中画下了诅咒的法阵。
“我以天选之人的名义，诅咒这个世界永远承受战乱的侵袭，我诅咒这个世界深陷仇恨、战乱、背叛和贪婪中。”
“我诅咒这个世界万劫不复。”
我看见我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，我看见我转身离去，双手只剩白骨，一直没有回头。
然后就是和菲尔德一起生活的日子，我因为诅咒世界而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，兴不起什么风浪，却也没有人打扰。
我想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，即使是在诅咒中，这世界依旧存在温情。
再之后，魔法协会再次找上了我。
我失去了力量，打不过他们，走投无路的时候，杀死了菲尔德，把他变回了龙蛋的状态。
龙蛋是坚不可破的。
就算以后没有我，至少他是不灭的。
我看着那群认识我的天神，笑了。
“知道吗？”我说，“只要心不碎，我死一次，就会遗忘一次。”
让我把之前的事情忘个干净，然后自己解除忠诚契约，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。
但是我诅咒了这个世界。
不管他们怎么安排我，怎么折腾我，不管我忘得有多干净，我都诅咒了这个世界。
我势必再次引发战争。
我将点燃万里火山和大地，我将把杀戮带回这个世界。
所以愚蠢的蝼蚁们，折腾吧。
谁也逃不过堕落者的诅咒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笑得血腥，正打着哆嗦的时候，眼前猛地出现耀眼的白光，苍穹之上传来那个温柔而又威严的声音。
“patel。天选之人，你曾经做错了。”
我茫然的抬头，却除了璀璨的星空什么也看不见。
“命运引导你经历苦难和痛苦，命运让你失去力量，陷入你诅咒的罪恶和背叛中，经历死亡和遗忘。命运引导你成长，如今的你，还想毁灭世界吗？”
什么命运不命运的，我不想毁灭世界。
过去的那个傻孩子早就死了，就连偏激疯狂的那个我也在一百二十七次死亡中被杀死了。
我自觉我现在是个顶善良的人，知道这世界好，也知道这世界坏，更明白这世界又好又坏才会沙雕还可爱。
我喜欢这个世界，更喜欢当个铁匠打打闹闹过日子。
我甚至还感谢天神那群狗东西，感谢他们把我的龙哥哥和朋友送了回来。
……这么想想我还是挺好运的。
“喂。那啥，天？”我问道，“你说再来一次的机会，还算数不？”
……总得回去把诅咒消了啊。
“当然。时间魔方是开启过去的钥匙，拿到那个就能回去了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……怎么又是这个沙雕魔方？
我不仅把它粉碎了，上几章我还把它踹到熔岩里了。
我：“我把它……粉碎了。”
天沉默了几秒：“时间之神不是只让你打碎吗？”
我：“玩……嗨了。”
“……我真是瞎了眼才选了你！宇宙第一垃圾天选之人！”
我：“……”
我也觉得……
天瞎了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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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害死了他。
在被我跟了三天后，菲尔德终于忍不住戳着我的额头，不耐烦道：“你这倒霉孩子干什么老跟着我？”
以前的我：“你亲了我的心脏啊。”
菲尔德不解的挑眉：“所以？”
以前的我：“要负责。”
我眼睁睁看着菲尔德跪地垂泪：“我骚那一下干嘛？”
……对啊，你就非得骚那一下吗？
菲尔德其实是条口是心非的龙。
嘴上说着讨厌我，身体却永远挡在我前面。
我看着他无数次把我护在斗篷里，对着其他人做出噤声的动作，金色的瞳眸满是肃杀之气。
“这个，我的。”他比了口型，“滚。”
我不确定是天选之人的运气还是我的个人魅力，或者只是因为菲尔德比较喜欢我这一款傻里傻气的。
反正菲尔德再也没离开我。
我养了一条龙。
他带我去看人族的狂欢节，去看花灯绵延千里喧闹不绝；他带我去天上，在赤红的云里，看天空烧成一片剔透的赤红；他带我走过一片又一片的旷野，月光的粉尘在草的清香上跳舞。
他教我骂人，教我打架，告诉我难过就哭开心就笑，他告诉我心是很重要的东西，只能给最重要的人。
他还跟我说，不管谁欺负我，先打了再说，他打得过就护着我，打不过就带着我跑。
他给了我自己的生活。
他还带着我认识了我第一个朋友。
那时候伍德还小，跟我差不多大，带着我在森林里上蹿下跳，还会跟小老虎打架给我出气。
老天，我就知道我之前见过伍德。
对于伍德来说，认识我可不是一件好事情。
也就是在森林里，菲尔德开始不对劲了。
他每天要问我十几遍……喜不喜欢他。
我：……果然天道好轮回。
我一点儿都不混蛋，我一点儿都不禽兽，都是菲尔德教坏了我！
他不仅教坏了我，他还教坏了伍德！伍德现在脑子有坑都是他的错！
他最不要脸的歪理：你欠了我的，就得还；报恩就得以身相许。
就算我其实比他多活了几万年，但我还是个傻的，这算诱拐！
卑鄙！无耻！阴险狡诈！
你知道伍德后来被这一句话害的多惨吗？！
重点是以前的我还信了！
不仅信了，还特意跑去立了个契约！
而且我按照菲尔德逗我玩的说法，创了那个狗屁主仆魂灵契约，规定仆从方不可以自主解除契约。
我坑我自己！
臭小子你别傻了啊！你以后要被这狗屁东西坑死的！
六翼的无面契约使手持契约之剑漂浮在空中，要我给菲尔德一个爱称。
我不假思索：“field。”
老天。菲尔德的名字是这么来的。
field。旷野。
我们在一片旷野相遇。
毕竟是第一次签订主仆魂灵契约，契约使又跟菲尔德要给我的爱称。
菲尔德明显没想到我这么好骗，因为他又把嘴里的草叶掉了。
灵魂体的我已经给菲尔德跪了。
妈了个巴哥哥！
龙哥哥！千万别说脏话！
契约使那个二百五会当真的啊！
大家死去活来这么多年，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？？？
“……马修。”菲尔德半敛了金色的瞳眸，把手放在我脑袋上，笑得温柔，“……你可真是……上天的礼物。”
……原来马修这个名字，是“上天的礼物”的意思啊。
知道自己也被他人视若珍宝，实在是太幸福的事情了，幸福得整个世界都失真。
……去他的回忆和世界吧，我想回到菲尔德身边，现在就想。
我想他。
非常，非常，非常想他。
我，mason·patel，养了一条龙。
我心甘情愿让那条龙为我命名，成为了mason·matthew·patel。
天选之人，养了一条龙。
这个消息狂风般席卷了世界。
我想我明白他们的想法：天选之人运气好到杀不掉，他的龙呢？
用我的龙来逼迫我交出祝福，好像成了各个种族的一致想法。
暗潮汹涌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。
菲尔德估计是明白的，因为他带我送别大贤者的时候，极其郑重的亲吻了我的额头。
“去送别大贤者的时候，记得祝福他。”菲尔德半跪在我身前，细细的摩挲我的眉眼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，“我就不陪你了。”
那时候的我还从来没见过黑花白花交错的葬礼，慌张的拽着他的衣袖：“为什么要送别他？”
我还不知道死亡。
“……因为他困了，要去睡一个长长的、安安静静的觉。”菲尔德向来攻击性极强的眉眼温柔的弯下来，“等他醒过来的时候，就会有人来弥补他了，毕竟这世界也没那么糟糕。”
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。
大贤者一直是我的保护者。
或许也保护得太好了，只要他还活着，别说菲尔德了，估计都没人敢动伍德一根头发。
结果他死了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傻里傻气的跑向墓地，还以为康奈尔只是睡着了。我不知道菲尔德将面对什么，我甚至都没有回头。
单纯的太残忍了。
我看着菲尔德站在原地，张了张嘴，却到底是没出声。
然后他转身，转过昏暗的街角，对着一群魔法师们撑开了魔法阵。
“那孩子是我的。”菲尔德手里有火焰燃烧，“都滚回家洗洗睡吧。”
说好了打不过就跑的，他怎么还不跑啊。
兽族，人族，吸血鬼和精灵族，他们都在，肯定打不过的啊。
这个傻子怎么还不跑啊。
我着急起来，拼了命的跑到墓地里拉扯我自己，却只能看着手指无力的穿透我的身体。
以前的我瑟缩的站在棺材前，对着一棺材的白色风信子手足无措。
傻！去救菲尔德啊！我又喊又叫，最后气急了还给了自己一脚。
可以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，就算感到了死亡的寒意，我也只是再一次掏出了自己的心，碰了一下康奈尔苍白单薄的手。
“希望你睡醒以后，能得到关于你的缺憾的补偿。”
他会变成神的儿子，成为说一不二的魔法协会会长，他不会再过分温柔，他锐利成利刃。
康奈尔会得到补偿。
我给了所有人补偿。
可是我没有任何补偿。
这世界欠我一条龙。
我一个灵魂体站在一堆黑花白花之间，看着以前的我傻呼呼的跑回去找菲尔德，然后看到了满地的鲜血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站在一地血腥里，失了言语和动作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拿着那颗心，去碰龙庞大的、中了冰霜诅咒的鳞甲，却毫无反应。
看吧，孩子。
这才是死亡。
这才是诅咒。
莽撞尖锐，猝不及防。
我突然想起考比的话。
“怎样才能让一个孩子快速长大？”
“给他一个他深爱之人，然后杀掉。”
我看见小孩子一样的我伸长了四肢，长长了头发，变成了大人。我看着长大的我回头看了我一眼，蔚蓝色的瞳眸满是悲戚，眼泪无声的落在血腥里。
莫名的，我不意外。
毕竟这是以前的我，长大了的我，比以前拥有更为惊人的力量。
我知道我可以看到灵魂，我知道我可以使用铁法杖，我知道我能够诅咒这个世界万劫不复。
从我成为天选之人那一刻起，我就拥有了让我变成怪物的力量。
他们杀死的不只是一条龙，他们也杀死了我。
这个世界用长久的过分保护，以及突然的凶狠罪恶，狠狠的杀死了我。
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世界就是又好又坏的，没有人告诉我你要学会提防罪恶，没有人告诉我除了祝福还有诅咒，没有人告诉我这世上有苦难和悲戚，有背叛和仇恨。
天选之人，拥有所有的祝福，是全世界的宠儿，也是被全世界欺骗的蠢货。
这世界迎接我，这世界也杀死我。
这世界把我变成了一个在血腥和眼泪中突然长大的怪物。
菲尔德说这世界也没那么糟糕。
可在以前的我的眼里，这世界糟透了。
我脚下赤红色的光芒飞快的组成法阵，发了疯的蔓延出去，最终让整个城镇都处于火海之中。
我带着龙传送到了冰原里，我把菲尔德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我自己身上，我把我最后的祝福给了他。
他们诅咒他在严寒中死去，我就祝福他在烈焰中重生。
我把冰原变成海洋，把海洋冻结成冰原，我引燃了所有火山和大地，我让风雪给世间带去永夜。
我毁掉了属于我自己的祝福，只剩了一颗冰冷坚硬的心，里面有无穷无尽的诅咒。
故事里说的“天选之人和大贤者们打了架”或者“天选之人带着兽族跟人族打了架”，都是假的。
我只是给了他们偏见和杀戮的诅咒而已。
我是挑起战争的幕后人。
然而我毁灭世界的行为，被金龙银龙和巨人族阻止了。
“这世界糟透了。”我拿着铁法杖，火焰把我手上的血肉烧成灰烬，“有罪恶的世界，没有资格存在。”
这世界杀了天选之人。
这世界欠我一条龙。
我从来没要过什么，现在我要把祝福都收回来。
我站在火巨人的圣殿里，看着银龙预言女巫留给我的预言，笑出泪来。
天选之人成了堕落者。
多荒唐。
我把铁法杖放在预言石碑之上，用只剩白骨的手指在空中画下了诅咒的法阵。
“我以天选之人的名义，诅咒这个世界永远承受战乱的侵袭，我诅咒这个世界深陷仇恨、战乱、背叛和贪婪中。”
“我诅咒这个世界万劫不复。”
我看见我的眼睛变成了赤红色，我看见我转身离去，双手只剩白骨，一直没有回头。
然后就是和菲尔德一起生活的日子，我因为诅咒世界而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，兴不起什么风浪，却也没有人打扰。
我想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，即使是在诅咒中，这世界依旧存在温情。
再之后，魔法协会再次找上了我。
我失去了力量，打不过他们，走投无路的时候，杀死了菲尔德，把他变回了龙蛋的状态。
龙蛋是坚不可破的。
就算以后没有我，至少他是不灭的。
我看着那群认识我的天神，笑了。
“知道吗？”我说，“只要心不碎，我死一次，就会遗忘一次。”
让我把之前的事情忘个干净，然后自己解除忠诚契约，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。
但是我诅咒了这个世界。
不管他们怎么安排我，怎么折腾我，不管我忘得有多干净，我都诅咒了这个世界。
我势必再次引发战争。
我将点燃万里火山和大地，我将把杀戮带回这个世界。
所以愚蠢的蝼蚁们，折腾吧。
谁也逃不过堕落者的诅咒。
我看着以前的我笑得血腥，正打着哆嗦的时候，眼前猛地出现耀眼的白光，苍穹之上传来那个温柔而又威严的声音。
“patel。天选之人，你曾经做错了。”
我茫然的抬头，却除了璀璨的星空什么也看不见。
“命运引导你经历苦难和痛苦，命运让你失去力量，陷入你诅咒的罪恶和背叛中，经历死亡和遗忘。命运引导你成长，如今的你，还想毁灭世界吗？”
什么命运不命运的，我不想毁灭世界。
过去的那个傻孩子早就死了，就连偏激疯狂的那个我也在一百二十七次死亡中被杀死了。
我自觉我现在是个顶善良的人，知道这世界好，也知道这世界坏，更明白这世界又好又坏才会沙雕还可爱。
我喜欢这个世界，更喜欢当个铁匠打打闹闹过日子。
我甚至还感谢天神那群狗东西，感谢他们把我的龙哥哥和朋友送了回来。
……这么想想我还是挺好运的。
“喂。那啥，天？”我问道，“你说再来一次的机会，还算数不？”
……总得回去把诅咒消了啊。
“当然。时间魔方是开启过去的钥匙，拿到那个就能回去了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……怎么又是这个沙雕魔方？
我不仅把它粉碎了，上几章我还把它踹到熔岩里了。
我：“我把它……粉碎了。”
天沉默了几秒：“时间之神不是只让你打碎吗？”
我：“玩……嗨了。”
“……我真是瞎了眼才选了你！宇宙第一垃圾天选之人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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