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步(我们还是彼此需要。...)_私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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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步(我们还是彼此需要。...)

  余下的大学四年,对宋嘉茉来说,像一张涂满色彩的白纸。

  社团、电台、各式各样的艺术节……

  大学的社团比高中更丰富,成员更多,他们经常出去聚餐,一起研讨,组织一场又一场热闹的活动。

  可她又隐约觉得,为什么这么精彩,可是回顾起来,还是会像一片空白。

  毕业那天,她穿着学士服,坐在学校咖啡厅的吧台旁,看着窗外发呆。

  拒绝了几个要微信号的男生之后,社长坐到了她的对面。

  “又一个人待着吗?那边在发饮料,冻柠乐和西瓜汁,你喝什么?”

  “不用了,”宋嘉茉说,“太冰了。”

  “那热可可?”

  “也不用,”她笑,“我不喝的,你们忙就好。”

  “确实忙啊,当时本来想让你当社长的,毕竟你能力水平最强,结果大家起哄来起哄去,你还是只当了个副社。”

  宋嘉茉撑着脑袋:“怕我忙不过来。”

  “也对,你在白鲸那边玩得挺开心的,现在本身就没有那么多人听电台,你还能有个几十万粉丝,很厉害了。”

  “我这也不算什么,小打小闹而已,”她说,“锻炼锻炼水平。”

  “接下来呢,想去电视台吗?”

  “嗯。”

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宋嘉茉偶尔会看向窗外,不过一会儿,又收回目光。

  社长问:“你是不是在等人啊?”

 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,她愣了下,“是……好像也不是,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必要,我先回家啦,”她招了招手,“玩得愉快。”

  很快,她起身离开。

  草坪上,大家正在照相,宋嘉茉站了会儿,被小羊拍了拍肩膀。

  “我们也拍几张!”

  她笑着,脱下学士服,和小羊跑到一边去拍照。

  等到照完回来,才发现衣服旁边多了一束花。

  宋嘉茉伸手拨了拨花叶,问:“这是我的位置吧?”

  “是吧,”小羊挑眉,“肯定是哪个暗恋者送的,收着吧收着吧,都毕业了,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。”

  宋嘉茉将花束抱起,打开手机搜了下。

  洋桔梗、向日葵、满天星。

  小羊很专业似的:“向日葵,希望你以后一切顺利,积极向上;洋桔梗,真挚不变的爱;红色满天星,真爱至上。这人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
  宋嘉茉笑她:“说不定就是随便一配。”

  “那也是上天随机分配的爱情啊。”

  “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?”

  “我以前在花店兼职过,你忘了吗,情人节就是要靠这张嘴吹得天花乱坠……”

  二人聊着天,越走越远,最后离开时,宋嘉茉回身,拍了张照片。

  这天的夕阳灿烂,楼宇倒映出橘红色的流云,肃大的校牌被摄进一角,画面的正中,是远处的北城电视台,露出一颗漂亮的、仿佛触手可及的,启明星台标。

  那张照片,最终出现在少女记录日常的微博里。

  【再见啦,我的学生时代。】

  毕业的愉悦并没有延长太久,当晚,宋嘉茉接到电话,是大伯喊她回去吃饭。

  饭桌上,大家闲聊,芮萱突然开口问:“听说陈赐哥谈恋爱了?”

  宋嘉茉筷子猛地一停。

  “嗯,”陈昆说,“以后有机会让他带回来看看。”

  一瞬间,心脏仿佛重重被人捏住,松手时,又拉扯掉什么。

  耳畔阵阵嗡鸣,痛觉神经被麻痹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  宋嘉茉张了张嘴,说不出话来。

  直到芮萱抬头,怔怔地看着她:“姐姐……你,你怎么哭了?”

  “没事,”宋嘉茉偏过头去,“突然想起还有点事,你们先吃。”

  关上大门的那一秒,才仿佛终于能呼吸。

  她伸手去抹,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,仿佛时隔多年,陈赐之于她,仍旧无法变成一个代号,仍旧耿耿于怀,仍旧是少女时代,最难愈合的伤疤。

  原来时间对一些人是没有用的,越分开,越想念,越别离,越深刻。

  她抵在手心里,终于哭出声来。

  辗转到了冬天,她和白鲸的合约到期,宋嘉茉专心待在家,完成了自己最重要、也是最后一场的播音。

  最后,她和大家做了一个短暂道别。

  评论区都很舍不得,她开口安慰。

  “既然还能再遇到,那就不能算道别,只是暂时分开的历练,以确保过了这么久,我们还是彼此需要。”

  “遇不到的才应该叫道别。能遇到,再也不能相爱的,也叫道别。”

  她人生中最漫长又绝望的道别,已经在五年前体会透彻——

  自那之后,一切分离对她而言,不过尔尔。

  下播之后,宋嘉茉换好外套,收到小羊的消息:【出来过圣诞!!】

  她恍惚了一下,才想起,今天居然是圣诞节。

  小羊还有一会儿才到,她出了家门,买了几个平安果。

  手机又叮地一声收到提示,是白鲸FM打来的尾款。

  其实这四年也算是小有所成,她的作品内容有趣,听众黏性也强,赚的当然不少,足够负担她独居的开支,还有学费。

  不过学费都是陈昆帮她交的。

  宋嘉茉算了一下这些年来的学费,然后折身进了银行,抽出陈家给她的那张卡,将钱又重新转了回去。

  做完这些之后,小羊也按时抵达。

  “圣诞快乐!”

  小羊塞给她一捧花,笑眯眯地问:“我们宋小富婆想去哪里?鹤蓝街去不去?”

  宋嘉茉把平安果装进小羊的帽子里,抖了两下。

  “鹤蓝街?那不是情侣去的地方吗?”

  小羊撇嘴:“今天哪里都是情侣好吗!没差的,还不如去热闹的位置,看看有没有好玩的。”

  鹤蓝街离得不远,她们散着步晃过去,欣赏沿途各种热气腾腾的店铺,还有周遭的风景。

  小羊抬头,指着对面的某家医院:“你有眼福了。”

  “怎么?”

  “我朋友在这边当护士,据她说的小道消息,马上要来一个新医生,留学回来的,特别帅,她们连夜组队去美容院了。”

  宋嘉茉不以为意,笑了笑。

  “医院那么大,怎么可能碰得上。”

  “再说了,帅哥一般都有主了。”

  小羊掰了掰手指:“也是哦。”

  很快,小羊转换了话题:“哎,那边是不是有个灯展?好像还有新修的绿道迷宫,走走走,去看看——”

  宋嘉茉被她拉着,很快融进茫茫夜色里。

  晚上九点,北城机场。

  陈赐刚下飞机,就接到室友打来的电话。

  那边一如既往地聒噪。

  “一声不吭就回国啊?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就走了?”

  “我还买了披萨,寻思我俩一起过个节呢——你就这样把我丢在异国他乡啊!负心汉!你回去找哪个小妹妹去了!”

  “怎么不说话,你词穷了,你也觉得对不起我?!”

  陈赐:“你太吵。”

  “你妈的,老子跟处男无话可说!”

  陈赐拉开电话,按下挂断。

  走出航站楼,骆老先生的车已经停在门口,他礼貌地躬身,同前座的人打过招呼。

  “天冷,赶紧上来,”骆温文笑得和蔼,“带你去医院看看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他将行李扔进后备箱,俯身进了后座。

  沿途,骆老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,和他聊着天,说到北城的天气,说回医院的风气,又说他走的这几年,都有些什么变化。

  例如哪栋楼拆了又建,哪条路被封,地铁线开通了几条,诞生了多少大新闻。

  他手指搭在膝盖上,缓声应着。

  他在墨尔本那边成绩优异,被导师提拔,本科时期就参与了不少研究,跳过硕士答辩,直接保送博士,拿到博士学位后,更是被导师的挚友——骆温文看中,说什么也要让他来自己的医院。

  他刚一落地,骆院长甚至亲自来接。

  骆温文:“先把你送回家吧?然后你收拾一下,我们直接去医院那边,把交接手续办一下,明天我就不在北城了。”

  “不用麻烦您,”他说,“我等会自己过去也行。”

  “这说的什么话,”骆温文呵呵笑,“你可是医院重点培养对象,怎么能随便。”

  车子一路匀速行驶,进了市区,道路两旁愈加繁华,和他走时一样,又似乎变了很多。

  很多店面都挂上了鹿角和铃铛,圣诞树在夜里发出一闪一闪的光。

  陈赐降下车窗,灌进来久违的、陌生而熟悉的空气。

  他缓缓闭上眼睛。

  一小时后,车在陈家门口停下。

  陈赐走下车,脚步顿了顿,最终推开大门。

  预料之中的静寂,灯火通明,但坐在客厅的只有陈昆。

  似是等了他一会儿,陈昆道:“现在才回?”

  “嗯,”他说,“飞机晚点了。”

  没说几句,他便进了自己的房间,重新收拾起来。

  陈昆就站在他旁边,嗓音略显疲态:“还要走?”

  “去医院那边住。”

  “你怎么也不住家里?”

  这个“也”字让他手指停了下,很快,陈赐低声:“没什么好住的。”

  没过几分钟,他重新起身。

  “院长还在等,先走了。”

  说罢,笔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,走得干脆利落,未作停留,只是路过某个房间时,好像很轻、很轻地——

  停顿了一下。

  医院离得近,手续并没办太久,临近十二点,陈赐拿到钥匙,住进自己的房间。

  科教楼的环境很好,宽敞舒适,打开窗就能看到对面公园的绿植。

  对门的室友理着平头,热心快肠地帮他布置,并盛情邀请他一起出去买个水果。

  他想起自己也有东西要买,于是点了头。

  但刚走出不远,这室友临时变卦,将他拽进人潮里。

  “今天圣诞节,要不逛逛?”

  公园里人声嘈杂,乐声轻快。

  宋嘉茉抱着束花,陪小羊逛完灯展,又去了迷宫。

  ——不得不说,在人满为患的公园里,选择走迷宫,真的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。

  她几乎是被人潮推着往前走,根本不能自主选择路线,两旁视线被挡住,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。

 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出口,大家齐齐往外涌。

  看着面前宽阔的马路,她愣了一下,很快,被身后的人重重一推,撞上前面人的肩膀。

  宋嘉茉头脑发昏,看到那人转过身来。

  她捂住额头,连忙开口:“抱——”

  抬眼那一刻,所有的话卡在喉咙里。

  咫尺之间,光影摇曳。

  这人真实得仿佛虚幻,是梦里梦外看过无数遍的样子,眉眼褪去了少年的青涩,却仍旧带着几分凛然意气,高挑而清隽,仍然是人群里最出挑的那一个,好像瘦了些,变得更挺拔,肩膀愈发宽阔,是能担起一方天地的模样。

  手中花束怦然坠地,她心脏猛地漏了几拍。

  一下,两下,好像不会跳了。

  陈赐看着她,微蹙的眉心闪过一丝难以置信,很快又被抹平。

  暗流涌动,悄无声息。

  生涩的疏离,纠缠的亲密,冷空气被无声点燃,四目相对之间,涌起缱绻而生冷的白色雾气。

  他眼睫下敛,喉结轻轻滚动,视线低缓而压抑,像午夜里浪漫又幽远的大提琴。

  她听见他说——

  “抱什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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